(全章节)时空旅人by花梨在线阅读

发布时间:2018-10-13 12:03

《时空旅人》是作者“花梨”原创的一篇唯美的言情小说,给人心灵上的无限触动,讲述了宫阙小卯之间的爱情故事。

时空旅人by花梨在线阅读

第一章:缘起青铜盂

晨光熹微,薄雾浅淡。

暖橘光线透过镂刻花鸟的窗棂投射到半人高的梨花木柜台上。

甜白釉刻花瓶内水灵灵地插着一朵艳比朝阳的花,这花长的奇特,形如龙爪,色如鲜血,有花无叶,一枝独秀,姿容正好。

隐约有流行歌曲,售卖广告,通过音质不大好的音响嘶吼出来,穿过窗棂缝隙,远远的充斥着整个大堂。

电视里法制频道正在播放本市新发生的案件,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倒是主持人的声音更有吸引力一点:“......近来我市接连发生管道漏水的情况,多户人家遭到浸泡,并在水中发现大量鱼鳞......”

柜台之后,靠墙一列多宝阁里已空了不少,此时只七零八碎地摆放着一些雨花石,木雕兽,本就不怎么起眼的东西,又因不知多久没有收拾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倒是空了的格子里,因刚把东西拿走没多久,还有一块干净的地儿,但看上去也很是狼狈又可怜了。

咳咳咳……

叮铃哐当……

一阵咳嗽声伴着多宝阁一阵不寻常的晃动,柜台旁刹时间尘飞土扬,迷蒙恍若仙境。

不多时,从柜台下钻出一个穿着已磨起毛边的玄色黄边长衫的小光头来。一手扇着飞尘,一手拿着一个灰陶蒜头瓶放到柜台上甜白釉刻花瓶旁边。

小光头挠了挠自己的光头,一脸纠结嫌弃,嘟囔了一句“又土又秃的,真的是这个吗?”

看了看那花,拿不定主意,干脆拿了蒜头瓶直奔后院。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百花齐放。

后院里,不知何时何人种的一株两三人合抱粗的白梨树,正是热闹的时候。

枝头花开锦簇,如云堆雪,树下藤椅轻摇,白衣乌发,人面如美玉,正闭目在藤椅上小憩,站在门口望去,当真是一副春日美人图,春光无限好。

小光头拿着蒜头瓶三两步小跑到美人图里,将蒜头瓶放到桐木小桌上,皱眉问到:“莲先生,可是此物?”

被唤作莲先生的睡美人略略睁眼,看了一眼桐木小桌上的蒜头瓶,动了动手指,道:“是它,换上吧。”

小光头站着不动,莲先生侧头看他:“还有何事?”

小光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锦毛红冠,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大公鸡来。

这只长相甚是奇特的漂亮大公鸡扑棱着翅膀,“咯咯”叫着,三两下扑腾到桐木小桌另一侧的椅子上,豆大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的蒜头瓶,伸出一只翅膀来拨弄了两下,吓得小光头赶紧伸手护住:“小卯,你当心点,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名叫小卯的大公鸡似乎很是不屑地看了小光头一眼,面向莲先生,竟然口吐人言:“先生,这个瓶子好丑!一定是小光头偷懒不肯好好找,小光头办事不利,你罚他给咱们买蚕蛹和炸泥鳅!”

小光头十分委屈:“小卯,是莲先生要我找这个瓶子的,不是我偷懒办事不利,还有,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的大名宫阙,也可以叫我的小名圆满,无论如何,请不要再叫我小光头了!”

因着宫阙前几天不小心被火烧了头发,头上秃了一块,实在是不雅,只能把头发全都剃光了,等着他们慢慢的一起长出来。

说起来要不是小卯调皮,捉弄宫阙,宫阙也不会把桐油淋到头上点着,他的头发也不会遭殃了。

宫阙心里不忿,但是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前几次他这样反驳的时候,都被小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鸡毛粘了满头,说是补偿他,可是这样的补偿宫阙实在是无福消受,而且着实只是因为宫阙无意中说了“吃鸡”两个字,就被小气记仇的小卯报复至此,所以他就只能闭口不提,也就稍稍争取一下自己的名字罢了。

小卯却不理会他,转身变作了一个穿着彩色长袍的俊俏少年,稳稳当当地坐到椅子上,抱了桐木小桌上的一盘瓜子来嗑,一面嗑一面觑着那只灰溜溜的蒜头瓶,问莲先生:“先生,这只瓶子长的灰秃秃的,着实没有那只甜白釉的看着顺眼,先生为何要换了?”

“那甜白釉固然漂亮,却不及这蒜头瓶有灵性,彼岸花在此间难以生存,蒜头瓶稍稍能护其一二。”

“哦!”小卯转而面向宫阙:“听到没有,还不快换了去。”

宫阙只能拿了蒜头瓶去柜台上换了那颇受人青睐的甜白釉,而对于小卯这一手变脸的好功夫,他虽无奈,但却无可奈何,是以只能慢慢习惯,就像慢慢习惯他们二人……妖的到来一般。

话说那日宫阙见这店里面着实是乱得惨不忍睹,便难得勤奋了一回。

谁知这懒惯了的人竟是勤奋不得的,譬如宫阙,甫一动手,就打了一只红泥小手炉,折了一把青玉小扇,跌了一个青铜盂。

这前面两个还好,红泥小手炉不过是裂了一条缝,青玉小扇也只是微有瑕疵,只有这青铜盂,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竟倒了半盂的清水进去,宫阙打翻了青铜盂,那盂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两圈,里面的半盂清水就汪汪地洒了出来,宫阙被这动作吓得“呀”了一声,但低头看到青铜盂除了洒了一些水再无半点伤痕,也就放下了心来,反正无论如何,情况都比红泥小手炉和青玉小扇要好多了。

谁知就在宫阙要去捡那青铜盂的时候,那一汪亮亮的清水竟然在地上哗啦啦的自己流动了起来。

这一下可是把宫阙吓得不轻,猛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可是了不得了,宫阙一下子撞到了后面的货架上,货架上本就放了满满的物品,这一下,“叮叮哐哐”的全部都掉了下来,宫阙吓得回身伸手就要扶,谁知没有扶住不说,还一个手滑推了一把,好家伙,这一下可是闯了大祸,货架摇晃了两下,毫不客气的轰然倒地,叮铃哐当一阵乱响。

宫阙被掉下来的老木纸镇砸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哎呦”一声,捂着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被货架倒地扬起的灰尘呛得不住地咳嗽,咳得泪水涟涟。

汪汪泪花中宫阙勉强睁开眼,就见到屋子里多了一白一彩两个人,站在那青铜盂旁边,捂着口鼻四处打量,那彩衣的小少年一边四处打量一边满脸嫌弃:“先生,这里好脏好乱,咱们快走吧。”

那白衣先生却老大不客气地拿起宫阙随手放在一旁的鸡排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点头。

刚刚闻着就香,此时吃了,外酥里嫩,果然美味。心里感叹,长久未进食,此等美味日后定要多吃。

当然,在知道这是鸡肉之后,小卯又是一阵闹腾,店里鸡飞狗跳,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宫阙揉了揉自己被灰尘迷了的双眼,用力眨了眨,又揉了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二人,结结巴巴道:“二……二位,你们,从哪里来?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

站着的那二人这才移目看向地上坐着的宫阙,又看到宫阙腿间那一汪亮亮的水,不由得同时后退了一步。

那穿彩衣的小少年捏着鼻子,指着宫阙对白衣先生喊到:“先生,这人不仅结巴还傻,这么大的人了还尿裤子!”

宫阙闻言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可不是,那一汪亮亮的水都已经把他的衣裤打了个半湿,宫阙满脸通红,慌忙爬起来解释:“不不不,不是,这是那盂里面的水洒了,不是,不是我……”

后面的话,宫阙实在是难以启齿,那白衣先生吃人家的嘴软,摸了摸彩衣少年的头,有些责备,道:“小卯,别乱说话!”

又面向宫阙温和一笑,歉然道:“小卯年幼,不甚懂事儿,万望阁下勿怪,我二人之前一直居于这青铜盂之中,此番能够脱身,还多亏了阁下打翻了这青铜盂,放了我二人出来,在下及小卯二人,着实感激阁下的大恩大德。”

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宫阙被他这番话惊得差点儿一个趔趄又要摔倒:“你你你你你……你这是何意?青青青……青铜盂,它它它……它怎么能……”怎么能装的下两个大活人?

不等宫阙结巴完,白衣先生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宫阙的衣领,把他从原地拽到自己身后,不知是否因为速度太快,刚刚还沾在宫阙腿上的清水竟然全部被甩掉了?

彩衣少年快速地闪身弯腰,像道闪电一样,一把捞起地上的青铜盂,猛地蹲下倒扣在地上。

宫阙看他们两人这一连串的动作,不明所以,又被白衣先生拽得脚下趔趄,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被彩衣少年小卯狠狠摁住的青铜盂里面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和着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面显得格外的诡异:“还想跑?还想找个庇护?小爷因为你在那个破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岂能让你就这么跑了?简直是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

那青铜盂里面的东西显然很不甘心,被少年用盂困住了还是不停渡撞击,声音沉闷的一声声回荡在仓库里面,简直比寺庙里面的钟声还要让人清醒。

青铜盂也被撞得眼看有晃动的迹象,小少年一咬牙,怒目瞪着青铜盂,低声说了句什么,身形一闪,竟然直接从一个小少年变成了一只锦毛的大公鸡,蹲坐在了青铜盂上。

宫阙眼见这异象频生,心里早就惊涛骇浪,为了表达自己的受惊程度,此时更是一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第二章:恰逢故人来

因着这次的见识,宫阙心里接受能力已经大大的提升,以至于后来听到白衣先生和彩衣少年,哦,也就是大公鸡的身份之后,也只是目瞪口呆,浑浑噩噩的愣了半天的神儿之后,就渐渐好了。

原这白衣先生和彩衣少年皆非常人。

不说上天入地,那也能降妖除魔!

宫阙脑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转了,稀里糊涂的就同意了他们留在蜉蝣轩。

浑浑噩噩的纠结了好几天之后,才总算是稍稍清明了一点,原本想问问他们为何会从他们家的库房里面现身,就见到院子里的梨树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长出了一朵红艳艳,俏生生的花儿来。

宫阙仔细辨认,觉得这花像极了传说中的花叶永不相见的彼岸花。

费心费力的寻了一个甜白釉刻花瓶,盛了清水,又小心翼翼的摘了彼岸花放到里面,竟把要问莲先生和小卯的问题抛之脑后。

一切都归置好了,开门做生意,门外街道繁华,人群熙攘,又是热闹喜庆的一天。

只是尚且不等他把大门完全打开,就被莲先生重新拉了进来,大门也被小卯“啪”的关上。

宫阙一时不解,看向二人。

听了小卯的解释才知道他摔了的青铜盂,竟然是用来封堵时空裂缝的一道屏障,此时青铜盂受损,时空产生裂缝,打乱了这一方小小的时空,蜉蝣轩大门不可轻易打开,需得先控制了时空乱流,否则时空风暴再现,那可是会伤害其他人的。

宫阙懵了,又呆愣了半天,刚刚回过神就被莲先生指挥着去找蒜头瓶,依着莲先生的指挥,把放了彼岸花的蒜头瓶放到正确的位置。

换下的甜白釉放到仓库里面,宫阙从莲先生手里接过一个金色的吊坠挂在脖子里面,说是时空乱流伤人,他带上这个就好了,宫阙依言带上,还未问什么,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

宫阙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声“来了来了”,边走边觉得奇怪,他这个小小的杂货铺常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怎么今日这么早就会有人来敲门?

后院听到敲门声的莲先生和小卯对视了一眼,这么快?

宫阙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是门外人敲的这么急,容不得他再拖下去,两手一拉就打开了门。

小卯在后面问:“小光头,谁啊?”

宫阙把大门打开,疑惑的四处瞧了瞧,又瞧了瞧,别说人了,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想起来鬼,宫阙就想起来自家后院里面正坐着的两位大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忙忙的从门外面退回屋里去,刚想关门,低头见到地上的竹简,愣了一瞬,意识到是有人故意放到这里的,宫阙忙捡起来,赶紧关上门回到后院,把竹简递给莲先生。

小卯见到他走进来,不满的从椅子上面跳下来,伸手扯住宫阙的耳朵,瞪着眼睛道:“小光头,爷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宫阙被他扯的猝不及防,脸上表情一阵扭曲,伸手护着耳朵想要从小卯的手里解救出来:“小卯你快放手,疼疼疼!”

莲先生看了看竹简,若无其事的放到袖子里,对小卯道:“小卯,别闹。”

小卯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宫阙的耳朵,凑到莲先生身边问道:“先生,什么事儿啊?”

宫阙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如果不是那竹简上的字他实在是不认识,他也不会直接拿来给莲先生看了。

莲先生端着茶笑了笑,道:“没什么事儿,有人拜访而已。”

有人拜访?宫阙不解,他明明没有看到有任何人。

小卯也好奇:“先生,何人?”

“故人。”

“先生有故人来访?什么时候来?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

宫阙很想问一句他们刚刚出来不久,有什么友人会这么及时的来拜访?忽然想起来他们非人,什么事情不能发生?

莲先生撑着下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圆满你说的对,可是我在你们这里也不过寥寥可数的百余年,还有大半时间待在青铜盂里面,着实不懂你们这的待客之道,不如圆满你帮我准备一下,我那位朋友喜欢吃鱼,尤其是海鱼,她后天来。”

百余年?宫阙咋舌,彭祖最是长寿,却也不过八百载。如今听莲先生说来,竟如此不值一提。当真是,朝菌不知晦朔!

“可是家里没有鱼啊?我明天上街买两条回来备着。”

“还有我还有我。”小卯也适时的插嘴道:“别忘了我的炸泥鳅和蚕蛹宝宝们,不如现在就去。”

“不!”莲先生摇头:“普通集市上的海鱼难免污秽,怎能用来招待客人呢?多不礼貌。”

“那可怎么办?”宫阙摸了摸脑袋:“这鱼又有什么污秽不污秽的呢?”不都一样吃吗?

“你懂什么?”小卯十分鄙夷:“凡夫俗子,普通海鱼又腥又难吃,连我都难以入口,更何况是先生的朋友呢!”

“啊——这可真是个大问题啊。”莲先生敲了敲脑袋,扭头问小卯:“你们家不是还有亲戚在吗,能帮帮忙不?”

小卯挠了挠下巴,脸皱巴到一起:“没有!”

宫阙满腔期待被打击,重又愁眉苦脸。

“小卯!”莲先生一脸语重心长:“不要任性,我记得那织六郎就挺好的,你去找他想想法子可好?”

“不好!”小卯眉头皱成了山疙瘩,整张脸都写满了拒绝。

“为何不好?”宫阙不知就里,糊涂开口。

小卯狠狠剜了宫阙一眼,哼了一声。

莲先生笑眯眯的:“小卯,那织六郎固然不得你喜爱,但事情也过去如此之久了,你就大度一回,不要计较了可好?”

小卯噘着嘴,不愿应了,又不愿承认自己是个不大度的人,这可真是两难了。

莲先生继续道:“况且,不过是个织六郎而已,小卯却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有何惧?”

“我有何惧?”小卯立刻直眉瞪眼,大声道:“他算老几?我能怕他?去就去,只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了,我要吃好多小泥鳅和蚕蛹。”

莲先生点头:“那就看小卯你的本事了!”

小卯片刻不耽搁,挥着翅膀“扑腾扑腾”的飞走了。

宫阙看的目瞪口呆,他一向知道雉鸡是会飞的,却不曾想到被雉鸡收养的小卯,身为一只大公鸡,竟也能飞,果然是被雉鸡养大的啊!

莲先生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宫阙甚是好奇,小卯是个咋呼闹腾,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何一说去见这织六郎就如此不情不愿?

只是未等他问出口,就被莲先生指挥着去买初次吃的鸡排。

宫阙也是无奈,平日里有小卯在,别说鸡排,就连鸡这个字都要供起来的,更别说吃了,宫阙也是馋了,颠颠儿的跑去买,倒是把要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只也不知这织六郎家里住的是否离他们这里太过遥远,小卯去了一夜还尚未归还。

第三章:儿时闻旧事

第二日一大早宫阙就应莲先生的话打开了蜉蝣轩的大门做生意,顺便等小卯回来。

果然昨天也只是因为莲先生的朋友要来才有人敲门的,而今天一上午下来,竟没有一个客人上门,正应了那句门可罗雀,也罢,左右天气晴好,宫阙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

时至午时,莲先生又要吃鸡排,宫阙简直要吐了,莲先生吃的时候他就躲得远远的,坐在柜台后面吃外卖。

只是不知为何,往日常常吃的外卖,今日吃着着实是腻歪,宫阙实在没甚胃口的放下,在店里找到两根小黄瓜,还分了一根给莲先生。

本来说只吃鸡不吃素的莲先生毫不客气的接过吃的“咔吧咔吧”香的很,宫阙也只能一根小黄瓜,两杯菊花茶了,以至于饭时未到,宫阙的五脏庙就已经摆起了擂台,唱起了大戏。

宫阙实在是饥饿难忍,又不想再吃零食外卖,摸着肚子跑去厨房里企图找到一点半点的食物来,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一无所获。

他本不会厨艺,所以自从他接手了蜉蝣轩,一日三餐都是依靠外界解决,厨房,对于他而言形同虚设,自然也就蜘蛛结网生尘埃了。

宫阙不甘心的最后看了一眼水缸面缸冰箱橱柜,空空荡荡,纵使不甘也只能死心,一屁股坐在厨房里烧火的小板凳上,看着手里的高粱杆子编成的箅子,琢磨着这东西是不是也能吃。

上口小心且用力地咬了一下,果然不行,不仅不行,还把宫阙吓得够呛。

他这一口刚刚咬下去,就听得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哎呀,好疼!”

宫阙四处张望,哪里有半个人影,几乎是立刻,宫阙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拿着箅子警惕的看着四周:“谁?谁在说话?”

却再没了声音,宫阙以为是自己饿昏了头,出现了幻听,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句:“弹尽粮绝啊!”

拍拍衣服上沾的尘土,宫阙放下箅子欲走,忽闻身后人声起:“圆满。”

这一声直如平地惊雷,吓得宫阙肝胆俱裂,一声尖叫冲出厨房,其声之大,其速之快,足以让人侧目。

莲先生拿掉盖在脸上的书,懒洋洋地看向宫阙:“何事惊慌?”

宫阙直奔莲先生身旁,语带哭腔:“厨房,厨房……有东西!”

“哦?”莲先生明了:“何物?”

“箅子,会说话!”

宫阙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许是被莲先生的镇定安抚,倒也觉得不那么可怕了,左右莲先生在,他本就不同寻常,又何惧妖精鬼怪。

“你这小店不过数十年光景,何至于就有了灵物?随我去看看。”

莲先生闲闲起身,带着随意与慵懒,宫阙弯腰拿着一根木棍跟在他身后,带着四分不安,三分胆怯,两分猥琐,一分好奇。

高粱杆编成的箅子见到宫阙显然十分地兴奋,一声尖叫从陶缸上面滑下来,然后骨碌碌一路滚到宫阙身边,又蹦又跳:“哎呀哎呀,圆满是我啊,你如何不记得我了呢?你小时候还听过我的故事呢,难道你忘了吗?”

宫阙忙躲开,莲先生伸手提溜住箅子的绳鼻,箅子一时间离地三尺高,在莲先生手里想扑腾又不敢,瑟瑟发抖,抖得高粱杆子都快散了。

“你是从哪儿来的?”莲先生一路提溜着箅子走到院子里,宫阙连忙把桌上的杂物都收拾干净了,让莲先生好把箅子放下。

“不从哪来,一直都在。”箅子嘟哝。

莲先生却提溜着绳鼻把箅子挂在了高高的白梨树上,搬着椅子转了个方向,看着箅子道:“说说吧,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箅子脸上渐渐显露出一张若隐若现的人脸来,却不对着莲先生,而是有些兴奋的看着宫阙:“小圆满,你看看可想起来了?”

箅子上这张脸让宫阙似乎想起一些模糊而遥远的幼时的事情来。

话说那日晴空万里,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宫阙躺在院子里听奶奶讲那过去的故事。

说是发生已久,时间已不可考。

不知哪个朝代,一个小娘子嫁了一个小郎君,夫妻两个甚是恩爱,一日却不知为何,两人拌嘴,狠狠地吵了一架,那小娘子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嫁到夫家也万事都称心如意,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想不开,就上吊自杀了。

若说这自杀,那绝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为何这样说呢?那是因为那小娘子自杀的时候脚下踩得不是别的东西,就是她家里空了一半的水缸,水缸上面只盖了一个箅子,若说这箅子是用高粱编成的,怎么可能承受的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呢?但是偏偏这小娘子就命归西了。

所以就有人说,小娘子下面这是有鬼顶缸,想活都不成啊!这正是所谓的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容你到五更!

小郎君回来之后哭天抢地,后悔不跌。

街坊四邻也都唏嘘不已。

本来嘛,这事儿都这样了,小娘子也该放下来下葬了,却不知是谁多管闲事儿跑到府衙去告了状,官老爷一来就看出来端倪来了,小娘子吊死在水缸上面,脚尖却距离水缸半尺远,且水缸原本靠墙而放,里面半缸水少说几十斤,小娘子的小身板绝对难以撼动。

再者说小娘子是踩着箅子上去的,可是箅子上却没有半点脚印,这难道不奇怪吗?

官老爷眉头紧锁,衙役们忙前忙后,两天后终于得知前因后果,那小娘子果然是被“恩爱”小郎君所害,原来这小娘子家里是有些钱财的,所以小娘子的嫁妆也丰厚,小郎君看上了小娘子的嫁妆,想独吞,又怕被人笑话,就想出了这么一招,先勒死了小娘子,再伪装成自杀的样子,本来一切好好的,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人竟然去报了案,这也算是百密一疏,命该如此。

只是后来人问起,是哪位报的案,衙门众人竟无一人能说清楚,有人说是一个清秀的小娘子,有人说是一个魁梧的大汉,总之口径难以统一。

自此私下里便有人流传,那是小娘子死的冤,自己的魂魄去报了案,这才沉冤得雪,得以安息。

而至于到底是不是小娘子报的案,他们不知道,但是这个小娘子,却绝对没有安息,因为她此时此刻正被挂在花满枝的梨树枝头。

“既然你冤屈已伸,又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反而附在这箅子上吓人?”

“未曾吓人未曾吓人!”箅子忙道,似有些不好意思:“我,恩公帮我伸了冤,我尚未曾报答过他,我想,对他说声谢谢再走。”

“既如此,当初结案之时你又为何不说?”

“结案之时我只有一丝精神力,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等到我醒来之时,早已经找不到恩公了。”箅子看上去有些失落:“那时恩公已逝,我遍寻不到他的气息,后来碰到圆满高祖,他家高祖稍稍有些本事,就落户在了他家,本想委托他帮我寻寻,谁知寻了数年也未曾寻到,我就在这里一直待到,现在。”

圆满恍然:“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寻你的恩人?”

箅子点头,把绳鼻顿的一松一紧的:“嗯嗯,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恩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当牛做马,赴汤蹈火。”

箅子边说边扭头偷偷地看莲先生,宫阙又哪里有这等本事,也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却重新拿书盖住了脸。

宫阙倒了杯茶给莲先生,道:“先生,要不你看在她一心报恩,也算是行善积德的份儿上,帮帮她如何?”

“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莲先生说话被书本遮住一半,听起来有些嗡嗡的。

“这……”宫阙有些疑惑了:“先生为何这样说,这个故事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奶奶不会骗我的。”

“那你奶奶又是听谁说的?”莲先生掀开一点书角看着宫阙,见他张口结舌看向箅子,笑笑,长叹道:“咱们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说着,若有所指的看了看宫阙的肚子,“咕噜”一声,宫阙的肚子十分给面子的叫了一声,臊的宫阙脸色通红。

莲先生闭着眼睛笑道:“你去买些蔬菜瓜果回来,顺便把柜台下面左侧第三格里面的竹简拿了,去换些钱财吧。”

宫阙点点头赫然,他确实囊中羞涩,莲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又忽然回身问道:“去哪里换?”

“街角吧。”莲先生道:“等着,谁有缘就换给谁吧!”

“要是人家不要呢?”

“不要就拿回来呗。”

宫阙点点头,箅子挂在梨树上见竟然没人理他,发起急来,喊住宫阙:“小圆满,你就这样不管我了?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宫阙停下,看着箅子,一脸为难:“是你自己不肯跟我们说实话,我们怎么帮你啊?”

箅子可怜道:“你怎知我说的不是实话,我当真是句句属实。”

宫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理说这箅子是他们家的,合该他们一伙儿才是。

可是,莲先生又不会骗他。

而且,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儿,他又不懂,还是得莲先生出手。

所以,宫阙劝箅子:“就算我相信你也没用,你得让莲先生相信你,因为到最后帮你的,还得是莲先生,我,不会啊!”

箅子不死心,一跳一跳的,竟然跳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到桌上,道:“小圆满,你不是饿了吗,我这有饭,你先吃点儿。”

宫阙摇了摇头,后退两步,对着莲先生和箅子拱了拱手,去到大堂里面寻竹简去了。

箅子不甘心的在后面大喊:“诶,小圆满,小圆满……”

第四章:竹简结善缘

“闭嘴!”莲先生不耐烦地伸手封住了箅子,箅子发不出声音,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宫阙蹲下扒拉着抽屉,果然发现了一卷竹简,只这竹简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长时间了,陈旧的几乎要散架了,又落满了灰尘,宫阙拿抹布擦了许久才算是稍稍能入眼。

打开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古文,他一个也不认识,只好拿着去问莲先生:“先生,这是本什么书啊?”

“你不必问。”

“可我不知道是什么书,怎么卖啊?”

“该买掉自然就卖掉了,不论你知不知道书名,不该卖掉的时候,就算你把这本书都背的滚瓜烂熟的,也一样卖不掉。”

“哦!”莫名听了一顿说教的宫阙呆呆地点点头,抱着书出去寻哪有客户,临走之前问莲先生:“先生可否到大堂里去睡,这样有客来了,就麻烦先生照应一二。”

莲先生掀开书本,笑的宫阙心里发毛:“好啊!”

“那就麻烦先生了!”

宫阙抱着竹简出了蜉蝣轩大门,拐上不远处的大路,倒不急着买菜,随便找了个角落蹲下,又有些疑惑,明明自己的店铺就在不远处,为何自己要在这里风吹日晒?

算了,莲先生这样说,总归不会错吧。

竹简陈旧,倒也有好奇之人前来问价,宫阙老实的按着莲先生的嘱咐报价:“二两忠诚魂,一分爱民心。剩下的您就看着给吧。”

所以,这样的价格真的能卖出去吗?

宫阙自己都疑惑,果然直到烈日只剩余晖,那卷竹简早已经沾染上了日光的温度,也还是没有卖出去。

宫阙有些气馁,眼见就要入夜,他只好先去买了菜蔬打算回去。

宫阙提了菜蔬,抱了竹简往回走,颇有些失落,连一旁拐出来的人都没有瞧见,迎面撞上,“哎呦”一声,吓得宫阙一下子回过神来,就见地上坐了一个穿了雨过天青色丝绸裙衫的姑娘,皱眉揉着被宫阙撞到的胳膊。

宫阙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想把姑娘扶起来,又道歉道:“姑娘,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到,吓到你了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这姑娘一身旧时装扮,似乎是一旁汉服协会的,只是他并未见过,许是新来的吧。

那姑娘避开宫阙伸过来的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道:“没事儿,就是你以后走路看着点儿,还有你怀里抱的什么,戳得我胳膊快疼死了。”

宫阙把放在地上的竹简拿起来,递到姑娘跟前:“是本书。”

“什么书?”姑娘伸手从宫阙手里接过,刚刚打开一点,看到名字眼睛“刷”的就亮了,颇为惊喜的道:“兵法?”

忙展开来细细地看,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宫阙一看有门,等这姑娘看了几行之后,宫阙开口问道:“姑娘可是喜欢这书?”

这姑娘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舍得合上,想递给宫阙,又犹犹豫豫。

宫阙笑道:“这话怎么说?你看,我在这一下午都没有找到买家,未曾想到要回家了,竟然碰到了姑娘你。”

“这书你要卖?”姑娘看上去十分吃惊的样子:“如此好书,为何要卖?”

她所知识字之人本就是雅贵之户,家有书卷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样的人家里面,家中但凡有那么一两卷的竹简,那就是比别人更受尊重些,而但凡家中有好书珍本的,又莫不珍藏传家,莫说买卖,就连日常旁人要看,都是不能的。

这下倒换成宫阙难以启齿了:“家中,困窘,所以……”况且,这书,他也看不懂,要之也无用啊!

宫阙所说属实,但落在姑娘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姑娘想起此时乱世本就刚止没几年,曾经的王公贵族落魄到依靠卖祖业为生的比比皆是,莫说是一卷书,就是再好的珍珠美玉,家传之宝,也都在私下里流传过,所以宫阙这样说反而歪打正着,令她信服。

那姑娘点点头,道:“我见先生亦不是凡人,此时困窘并没什么,这书我很喜欢,先生开个价,我买了。”

“我……”

宫阙刚想说价钱,忽然又有些犹豫了,若按照莲先生的那一番说辞,这书定是又卖不出去了,可是若不按着那说,自己又该怎么报价?宫阙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当真难办!

那姑娘以为他是不想卖了,当下抱紧了竹简道:“我知先生不舍,我与先生约定好,这书就当是先生质押在我这里的,等以后先生条件允许了,再来我这里赎回去可好?”

宫阙没这个意思,就算赎回去他也没用,他就是在想他该怎么开价。

“姑娘看着给吧。”宫阙咬牙,左右莲先生不在,那魂啊心啊的,他又带不回去。

宫阙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

姑娘拿出钱袋,倒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宫阙道:“今日未曾想到会遇到先生,所以只带了这个,先生看看可够吗?如若不够,请先生告知我贵府地址,明日我定派人送到府上去。”

看到这姑娘拿出来的东西,宫阙忙摆手:“用不了这么多。”

倒不是因为姑娘拿出来的东西有多珍贵,说起来宫阙压根就不认识,可就是因为不认识,宫阙才更不敢要。

那看上去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美玉,尚未经雕琢,还保存着古野的趣味,那么大一块,估计能买一车书了。

姑娘将玉递到宫阙跟前,道:“先生性诚,此书珍贵,合该此价,万莫推辞。”

“不推辞不推辞!”

宫阙还未说什么,一只莹白的玉手从后面伸出来干脆利落的拿过那姑娘手上的玉石,手的主人笑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道:“既然罗姑娘喜欢这书,正表明此书和罗姑娘有缘分,缘分这东西,一金也好,半金也罢,总归都是命里注定的。”

“莲先生……”

宫阙有些心虚,他如此阳奉阴违,不知莲先生是否会生气。

“你认识我?”罗玉娘惊诧。

“曾有幸见过姑娘一面,姑娘英姿,不敢忘记。”莲先生把想要说话的宫阙拉到自己身后,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而又对罗玉娘道:“即是质押,等哪日姑娘不想看了,尽可以去蜉蝣轩换回,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等就先告辞了!”

宫阙来不及说什么,就被莲先生拉着胳膊往回走,只好匆匆行了一礼权当告别。

“先生,你是怎么认识那姑娘的?”宫阙好奇,他都不认识的人,莲先生刚来又如何识得?

莲先生一脸高深莫测:“心有不甘,竟一路追寻至此,圆满。”

莲先生拍拍宫阙的肩膀:“这也算是你的善缘了。”

宫阙不解,莲先生不再解释,拉着宫阙回到店里,把柜台上盖着的红布一掀,转而叉腰仰天长笑:“哈哈哈……圆满你看,可漂亮?”

宫阙被眼前这一堆黄白之物晃的眼睛都花了,忙扶了柜台在一旁站定,语带颤抖地问:“莲先生,你……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你莫不是……”无聊急了,出去抢的?

“正是!”莲先生把手放到那堆闪着奢靡之光的金银玉器上,好不得意地点头。

宫阙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语带惊慌,忙忙的去关门:“莲先生,这可使不得,打家劫舍,梁上君子可是做不得的,那可是要坐牢的!”

“谁是梁上君子?这可是我卖东西得来的!”莲先生不满宫阙对于自己人品,哦,不,莲品的质疑,大咧咧往柜台上一靠,指着柜台后一溜多宝阁里面本就不多,此时又空掉的地方道:“不信你瞧。”

宫阙定睛去看,见多宝阁里原本放置着的几块太湖石和木雕兽都不见了。

宫阙又靠近了去看其他的,莲先生疑惑:“圆满你在看什么?”

“我看看你都卖掉了什么东西。”能买这么多的钱。

“不用看,没了。”

“没了?”宫阙诧异。

“没了!”莲先生点头,指了指放太湖石和木雕兽的地方,道:“我只卖了两块太湖石和一只木雕兽。”

不太尽兴,等下次,一定要再多多的卖出去几个。

宫阙有些不敢置信:“不过两块太湖石,一只木雕兽你就换来了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抢劫吗?

关键是,这些东西他该怎么换成毛爷爷?怎样才能自然而不被怀疑?

“还行吧!”莲先生不太满意的样子:“这也就是我口才好了一点,不然一定会跟你上午一样,卖不出去一件东西。”

“我上午那是没客人。”宫阙不太服,小声反驳:“再者就算是有了客人,那点东西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你看觉得不值,可是人家觉得值啊!不跟你多说,转了一下午你难道不饿吗?”

“咕噜噜”,原本莲先生不提,宫阙早就已经饿的不知道饿是什么了,可此时莲先生提起来,宫阙这才觉到自己已经快要饿扁了,当下捂着“咕咕”乱叫的肚子羞红了脸。

宫阙提着满满的果蔬问莲先生:“先生,你让我买这些东西,是要做饭吗?”

宫阙满眼期待。

莲先生翻了翻宫阙买回来的东西,青椒黄瓜西红柿,还有两斤米面。

莲先生一脸嫌弃:“怎么全是素的,没有鸡肉吗?”

宫阙羞赫:“我身上钱不太够,所以……”

莲先生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拍了拍手,宫阙立刻闻到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后院传来,似乎……

“诶?莲先生,这是?”

莲先生笑的和蔼可亲,缓缓的点了点头:“嗯!下午你不在的时候那只箅子做的,快去尝尝好不好吃!”

宫阙拔脚就往后门走,那香气实在是太浓郁了,让他想停下来都不能。

一口气走到后院,金灿灿的烧鸡圆滚滚的摆在箅子上,散发着勾引人的香味。

宫阙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忍了,对莲先生道:“还是先生先吃吧。”怎么说莲先生也是客人不是。

“小圆满,你不要跟他客气。”莲先生还没有说话,被烧鸡弄的油腻腻的箅子已经喊了起来:“他已经吃过两只了,这一只还是我拼命才给你保下来的,不然他打算只给你留三个鸡头来着!”

宫阙无语,看向莲先生,莲先生大大方方地承认:“之前都是鸡排,第一次吃烧鸡,味道竟也不错,所以一不小心吃多了,反正看样子小卯也不会回来了,给他留着也没用。”

宫阙瞠目,默然,点头道谢,洗手吃饭。

只是这晚饭只有烧鸡,未免太过油腻,宫阙喝了整整一壶茶才勉强吃了小半只,就再吃不下去了,只能洗了黄瓜番茄解腻充饥。

莲先生在一旁笑眯眯的:“圆满你可是吃饱了吗?”

宫阙点头,倒不是真的有多饱,只是实在太油腻了。

莲先生又问:“那剩下的你是不吃了吗?”

宫阙又点头。

莲先生微微皱眉:“若就这样放着,明日坏了未免太过浪费了,虽然我已经吃饱了,但是却不能浪费粮食,就勉强把圆满你的剩饭给吃了吧!”

圆满目瞪口呆,看着莲先生虽细细嚼着,却一点儿也不慢的把剩下的大半只烧鸡吃的只剩骨头。

圆满赶紧递上新沏的菊花茶让莲先生刮刮油。

莲先生吃了个肚儿圆,心满意足地躺在院子里乘凉,宫阙见状也搬了一把椅子陪莲先生坐着,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房休息。

茶足饭饱的宫阙睡的格外香甜,连房间里面何时进了人都不知道,被子被掀开,尖尖的小刺刺入宫阙心口。

床边圆圆的黑影小心翼翼,又万分得意,快要得手之际,房门“哐”的一声被撞开,圆圆的黑影被吓得一个哆嗦,尖刺“咔”一声断在了宫阙身体里,圆圆的黑影大怒,冲着门口大声问:“谁!”

“你小卯爷爷是也!”小卯也大声回答:“你又是谁,竟然敢在蜉蝣轩行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屋里油灯亮起,莲先生从门外走进来,摁住大怒的小卯,笑吟吟道:“小卯,莫急,这可是咱们店里的客人呢!”

油灯照亮那圆圆的黑影,竟然是白天的箅子,只见他手里拿着的空心尖刺的一头还沾染着一点血丝,莲先生摇了摇头,道:“啧啧,真是可惜了,这本来都要取出来了吧,就这么断了,你一定很不甘心吧!”

箅子不甘心的把断了头的尖刺往地上一掼,恶声恶气地问道:“你明明吃了那只烧鸡,为什么还能醒过来!”他明明动了手脚的,而且一定没出问题,不然宫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你那点手段,哼!”莲先生不屑:“还嫩了那么很多点!”

箅子气的发抖,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道:“这次是我大意,下次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身影猛的往后一跃,却“砰”地撞到紧闭的窗户上,摔了一个眼冒金星。

莲先生上前笑眯眯的把他提起来:“就你这点手段,还下次呢,小卯,去,把他放到厨房里,明日当柴火烧了吧!”

半天没有人回应,莲先生回过头去,只见小卯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莲先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先生,你今天吃鸡了?”语气阴森幽然。

莲先生忽然想起来什么,讪讪的笑了两声,毫不客气的出卖队友,指着仍在酣睡的宫阙道:“他也吃了,他比我吃的还香,我先去把这个东西处理了,小卯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边说边提溜着摔晕过去的箅子从一旁溜了出去。

小卯面目不善地看着酣睡的宫阙,眼睛里面异光闪闪。

第五章:日行一善兮

清晨的阳光穿过花枝在地上洒落出晦暗不明的光影来,如同跳跃的幽灵不停移动身影。

枝头却金光闪耀,花香怡人,百鸟齐欢唱,雄鸡报晓晨。

宫阙筋骨酸疼,心寒身冷,打了个寒颤,在熹微的晨光里悠悠转醒,入目一片雪白莹绿,花香鸟语。

稍微怔愣,才发现这是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白梨树,这是什么情况?

宫阙起身,触手一片冰凉,才发现身下的土地竟然早已经湿透,哦,不对,应该说是他身上湿透了,顺带着就把身下的土地沾染的湿湿的。

春日虽暖夜生寒,更遑论古井春波沾单衣。

宫阙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站起来,听到公鸡高亢洪亮地啼鸣,宫阙抬头望去,果见一只锦毛大公鸡站在屋顶上,雄姿英发,光彩夺目。

“小卯,果真是你,你何时回来的。”语带欣喜。

大公鸡高傲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与东君对歌。

宫阙莫名得了一个白眼和冷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搓着手问道:“小卯你可知道我是如何躺在了这院子里吗?”明明他昨晚是在房间里睡的。

小卯从屋顶上飞下来,蹲坐到椅子上:“不知道,小光头你睡相不好,说不定是从床上滚落下来,一路滚到了院子里也有可能。”

宫阙默默回头,他房间门口那几级台阶,难道都是摆设吗?

莲先生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见到院子里的宫阙和小卯,开开心心地打了个招呼。

晨风吹来,宫阙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赶紧回房间洗热水澡换衣服。

许是半夜着了凉,宫阙坐在大太阳底下直发抖,拿着温度计一量,体温直奔三十八,果然发烧了,宫阙有些欲哭无泪。

莲先生有些无奈地看向小卯,小卯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莲先生讨了个没趣,又自觉理亏,也说不得什么,只好对宫阙道:“圆满若是身体不适,就去看看医生吧。”

拉开抽屉看看里面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几张毛爷爷,又想起昨日卖掉的那些东西换来的玉石金饼和珠子,宫阙叹了口气,摆摆手:“无妨!”倒了杯茶端在手里,道:“不过是感冒而已,自己便能好了,不必看医生的。”

莲先生点头:“既然如此,那能否请圆满去将厨房里的那两条鱼收拾收拾,切成片,最好能再摆个盘,这样等客人来了,也显得咱们用心不是。”

宫阙喷嚏止住,颇有些为难:“只是我现在感冒发烧,做饭的话,怕把你们都给传染了。”

“唔……”莲先生犹豫,微微看向小卯:“小卯你看这……”

小卯扭头。

莲先生笑:“小卯,小卯卯,小卯卯卯……”

小卯依旧扭头高冷。

“不要再生气了,其实你该高兴啊,你看,他们的肉这么好吃,人们喜欢吃不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认同吗?”

莲先生歪理一大堆,气的小卯直噘嘴:“感情吃的不是你们!”

“谁说的?”莲先生掰着手指算道:“你看,莲子,莲藕,就连莲叶也被人摘了去泡茶喝,你可曾见过我因为这而生谁的气吗?”

小卯语结,说不出话来,气哼哼的跑到厨房去收拾鱼。

宫阙坐到柜台后面一面招待客人,一面等莲先生的故人,却因为感冒而精神不济,吃了感冒药躺在躺椅上睡的昏天黑地。

黑发明眸,兴致冲冲的公子快步入店,举目四顾,扬声呼喊:“莲先生何在?”

宫阙被吵醒,头脑沉沉,抬眼迎客:“客人想买什么?”

锦衣公子礼貌上前:“你好,我找你们掌柜的。”

“我就是掌柜的。”宫阙笑眯眯地点头,自报身份。

贵公子皱眉。

莲先生脚步悠闲从后门进入,见到贵公子开心地笑:“哎呦,秦少爷来了,您可是贵客啊!圆满,快快奉上好茶来!”

秦素汝也笑眯眯地向前道:“好茶不必了,我今日是特意来买那两块雨花石的,莲先生看看,这些可还够。”

宫阙期待地看着,希望他能拿出一些阿堵物来,却只见秦素汝将手中红布掀开,果然又是金灿灿的大金饼,竟然还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宫阙觉得自己眼睛都要被幌瞎了。

“雨花石?”宫阙一脸茫然,他店里雨花石何时如此珍贵,竟要人特意跑来购买,他怎的不知?

“秦少爷可想好了?”

“自然想好了,如此宝物,若不能得,着实难受,只望莲先生割爱!”秦公子说着,眼睛瞟向了宫阙身后多宝阁里的雨花石上面,宫阙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秦公子,竟真的是特特为这两块雨花石而来。

“莲先生……”宫阙开口。

“既如此,圆满,你可舍得割爱?”莲先生打断宫阙,又对秦素汝笑道:“秦少爷,这位才是蜉蝣轩的掌柜的,名叫宫阙。”

“果然是掌柜的吗?”秦素汝走到宫阙对面,态度诚恳:“方才素汝眼拙,宫掌柜莫怪。”

“无妨无妨!”宫阙摆手。

“那宫掌柜可愿将这宝贝卖于我?”秦素汝眼巴巴地看着宫阙。

宫阙为难:“秦少爷,这只是普通的雨花石,不值这么多钱的。”

秦素汝却变了脸色,满是可怜:“宫掌柜这是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了。”

“哪里?”

“那为何不肯将这雨花石卖与我呢?”

“着实是这雨花石不值钱的!”失了色泽不说,还有了裂纹,着实......不太好啊!

“宫掌柜诓我!”秦素汝长叹一口气,忧伤道:“想我寻觅小半生,昨日终于在宫掌柜这蜉蝣轩寻到心爱之物,今日满心欢喜来取,却不料宫掌柜竟不肯割爱,罢了,是我与这宝贝无缘,无缘啊……”

一面长叹,一面依依不舍地看向雨花石,满脸心痛。

宫阙大汗,秦公子这演技,也忒好了些吧!

“其实,如果您当真喜欢的话,在下可以把它送于您。”宫阙转身拿盒子装了那两块雨花石放到秦素汝手边。

本以为秦素汝会十分欢喜,却不料秦素汝脸色一变,不悦道:“宫掌柜这是何意,难道是瞧不起我秦某人,故意如此羞辱于我的吗?”

“秦少爷你误会了。”宫阙忙解释。

莲先生笑眯眯的上前,对宫阙道:“圆满,既然秦少爷如此诚心,你又何必为难于他,不若这雨花石你就卖给他吧。”

宫阙无奈,不卖也不行,送也不行。

“莲先生,你知道这两块雨花石……”

“我自然是知道的。”莲先生点头:“历经风霜,饱含灵性,是再难寻到的宝物,纵然不舍,但秦公子与他们有缘,圆满你就当日行一善了!”

日行一善?是日行一骗吧!

宫阙无奈,秦素汝执意如此,他只好任由莲先生舌灿莲花,把两块铺路都嫌小的雨花石,卖出了宝玉的价格。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公子,宫阙看着抱着金子爱不释手,笑的双眼眯起来的莲先生叹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莲先生,你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有何不妥?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没人逼他不是。”莲先生一手一块金饼,当真是志得意满。

“话虽如此,你又怎能骗他跟他说这是宝物呢?那明明就是沉积已久,两块别人不要的石头而已。”

“你怎知别人不要的就不是宝物呢?”莲先生俏皮地眨眨眼睛。

宫阙怔愣:“莫非那两块石头真有什么玄机吗?”

莲先生嘻嘻笑着:“你猜啊!”

宫阙被莲先生噎住,他要是能猜到还会问吗?

“先生,这位公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说话如此……文雅?”宫阙实在是觉得秦素汝说话过于文绉绉,活似一个古人,把他都给带跑偏了。

莲先生抱着满满一盘的金子往后走,边走边道:“世家公子,有些个奇奇怪怪的癖好有什么奇怪的?没有才奇怪好吧!我去把这些放起来,等有人来了宫阙你要赶紧喊我,省的你又把我的宝贝们都当破烂卖了,知道了吗?”

宫阙哑然,这难道不是他的店吗?为什么成了莲先生的宝贝们?

“唉……最重要的是,莲先生,下次再卖东西的时候,能不能要点正常的,能花出去的毛爷爷,而不是这些奇奇怪怪的饼子珠子啊——”

莲先生走远了,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哎呀哎呀,再说再说!”

宫阙叹了口气,看着只剩了他一个人的大堂,百无聊赖,感冒头晕,阳光慵懒,温度适宜,店外的音乐声沙哑而模糊,可真是盖着毛毯睡觉的好时光啊!

日光渐渐西斜,不知何时外面天空竟然黑的透了,蒜头瓶里的彼岸花香愈发浓郁,有夜间浅淡的雾气弥漫上来,从门槛上面溢进店里,慢悠悠地飘满了整个蜉蝣轩的地面,稀薄乳白的一层,带着寒凉之意,似是天宫地府的仙云灵气。

宫阙怔愣片刻,早上感冒引起的头痛,好像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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