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版)我的世界没有如果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发布时间:2019-01-09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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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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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没有如果》精选章节

等我苏醒时,我发现我已躺在床上,右脚打着石膏,左手吊着绷带。

我的那帮狐朋狗友都来了,围成一圈,成双成对,夏飞飞和白宇杭、林若和石磊,看得我神情黯然,身体倍受摧残的同时心灵也倍受折磨。

每次见到夏飞飞和白宇杭相依相偎,我的内心总会隐隐作痛。尽管我多次告诉自己:白宇杭不属于我,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可是当他一微笑时,我还是忍不住难过,然后伤感会排山倒海将我整颗心席卷。

我又想起了我们的过去。

那年高一新生入学军训,我和林若站在一起,几乎每次她都会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说她注意力不集中啦,经常左右腿分不清等等。

我当时很诧异,心想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智力咋这么低下呢?连左右腿都不会分?完了,完了,我暗自惨叫,竟然和一个傻子同班。

后来发现林若还蛮机灵的嘛,只是眼神有些不对劲,经常目光游离,有时又会望着某一地方傻笑。

经过几次追踪调查,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那家伙暗恋上隔壁班的一男生,经常神不守舍,原来是暗送秋波。

一次原地休息时,她悄悄地问我:“你觉得那穿白衬衫的男生长得怎样?”

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个高高的、瘦瘦的男生,有着宋承宪的眼神,裴勇俊的笑容,当时我差点流口水了,心想,这男生贼帅啊!

“他叫白宇杭。”林若笑眯眯地说:“我打听到的,据情报反馈,他学习成绩超好。”

白宇杭?我一听,这名字咋这么熟悉呢?

“这次中考,他在我们级里排名第一。”林若补充道。

哦,我恍然大悟。林若这家伙,眼光不错啊!

“喜欢就去追咯。”我舔了舔嘴唇,不让口水流出来。

“追什么追?谁敢动我家的小白?”

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吓得我和林若赶紧回头。

只见后排一女生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们:“白宇杭已经名草有主了。”

我将这名女生从头到脚打量:长得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眼神有些妖媚。

“你丫的,哪根葱?”林若站了起来,有意地挺了挺胸,我知道,她是要和魔鬼比身材呢。无奈,人家火辣味十足,林若站在她身旁,真是自惭形秽。

“我叫夏飞飞,在高一三班。你看上的白宇杭,是我的BF。”

我当时竟然傻B地问了一句,“BF是什么?”

“你是地球人吗?”夏飞飞盛气凌人地指着我。

正是这一亮明身份的话,让林若不战而败。也正是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我们三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后来我才知道,夏飞飞和白宇杭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其实当初说一对还为时过早。夏飞飞和白宇杭的父母早年都是关系很铁的战友,随后下海经商时,两家人又是生意场上的盟友。夏飞飞一早就认定,自己迟早是白宇杭家的人,所以动不动就老爱讲“我家的小白”。而双方的父母,也有意撮合他们。

白宇杭当时是学校有名的尖子生,高中时,为了高考,学校对早恋这一现象看得很紧、抓得很严,所以他和夏飞飞迟迟都没有真正确立恋爱关系。但是他们经常出双入对,艳煞了旁人,确是不争的事实。

大一那年,夏飞飞和白宇杭终于公开了他们的恋情。

我记得那天,夏飞飞兴奋地找到了我,说读大学就是好,恋爱自由没人管。还拉着我去学校里的一个小酒吧,说要开香槟庆祝这一历史时刻。

那晚,夏飞飞拼命地和我干杯,我们cheers来cheers去,我真的差点就想去死了。陪着夏飞飞,我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斟满,然后又一饮而尽。想起李白的一首诗:“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顿时,我的心里异常难过,趴在桌上哭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难过。可我就是想哭。

夏飞飞喝醉了,也趴在桌上不醒人事。我的酒量超好,千杯不醉,举杯销愁愁更愁。亲爱的李白,你太了解我了。

我将夏飞飞搀回宿舍,然后又独自下楼,买了一打啤酒。坐在宽阔的草坪上,仰望夜空,想到白宇杭,这个深深刻在我记忆里的人,终于在这一天,彻底驻足在夏飞飞的世界里,而成为了我生命中的过客,我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模糊了双眼,心里从未有过的空荡和绝望。

微风轻轻吹来,送来了情人间的呢喃耳语。我擦亮眼睛,看见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在亲热。触景伤情!我将喝完的啤酒罐扔了过去,砸在那男的后背上。遭到突然袭击,那男的和女的迅速回头,然后起立,来势汹汹地向我走来。

“你他妈的,神经病啊?”那丫破口大骂。

“是啊,我就是有病!”我又哭又笑,“我的确有神经病!”

“走啦。”那女的拽着那男的手臂,厌恶地看了我一眼,“疯婆子来的,别理她。”

他们走后,空旷的草坪上就我一人,我伸开双臂、叉开双脚,躺成一个大字,觉得心里空虚的就像这草坪,这夜空。

没多久,林若和同宿舍的舍友找来了。

“王小西,你怎么死到这里来了?”林若拉起我,大骂,“宿管查房,就你不在,害我们好找。”

“林若,是不是有人说过,如果经常流泪,你将错过璀璨的群星?”

“你丫的,神志不清啦?那是泰戈尔说的,如果你因错过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错过群星。”

“总之流泪注定是要错过群星的,对不对?”我号啕大哭,眼泪、鼻涕全抹在林若的衣服上。

据说,后来我是被她们几个弱小的女生抬回宿舍的。

昏睡了一天一夜。

清醒时,林若问我:“怎么那晚哭得这么伤心?像死老爹似的。”

我没作声。

“喂,问你话呢?王小西,哑巴了?”

“我爸活得好好的。”我淡淡地说,“新闻写作课上,这次我的文章没拿第一。”

“真的假的?”林若半信半疑。

“真的。”

“王小西,至于吗?”

“是啊,屁大的事,至于吗?”我难过地说。

后来,我经常躲着夏飞飞和白宇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像鸵鸟似的,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同时也拒绝其他男生的追求。包括麦子。

一想到他被敲穿了脑袋,我立即从病床上弹了起来:“麦子呢?”

“还好,没死。正在隔壁病房躺着呢。”林若开始哗哗地说个不停,“小西,这次你真英勇啊!为了追求正义,前仆后继、视死如归,麦子则肝胆相照、死而后己。你俩差点相依相偎、永垂不朽……”

“呵呵,是啊!”一旁的石磊附和。

我看见旁边的小护士听到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了。

夏飞飞扑哧地笑了,望着林若和石磊:“你俩真是绝配。”

“飞飞,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说。

那年,夏飞飞得知林若喜欢白宇杭,担心她有进一步的行动,于是赶紧介绍了同班同学石磊给她。没想到,这两人见面,一下子就对上眼了。在当时堪称校风十分严格的中学,两人眉目传情、比翼双飞。

其实我还是很佩服这二人的,他们的感情延续很长时间了,从高一到现在,还这么稳如磐石,矢志不渝。

“对了,我和麦子是怎么到医院的?”我问。

林若说:“酒店保安在闭路监控上看到你们打斗的场面,就前去制止,随后报了警。警察来了,就将你们送进医院了。”

“那几个人呢?”

“正拘留着。”

“警察怎么说?”

“不知道,还在进一步调查。”

“好了,小西。”白宇杭制止我,眼神柔情似水,“你好好休息吧。先别管那么多,身体要紧。”

“好。”我点头。对白宇杭,我总是很顺从,他说什么,我都应好。他总能轻易地征服我,因为我喜欢他,喜欢他黑色的眸子里那无穷无尽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我的目光,已经追随他太久太久。真的累了。

他们走后,我死皮赖脸地央求小护士找来一辆轮椅,推我去隔壁房里看麦子。

麦子躺在床上,头上包扎着一圈纱布,还未苏醒。

我坐在他的身旁,拉起他的手,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支离破碎。

我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别人一旦对我做了一丁点儿好事,我都会涕泗滂沱,感激不已。可有人说过,感激和感情是两回事,你不能说虽然你不喜欢那男人,但那男人对你超好,你就要以身相许。但现在,的确有很多人选择“爱你的人”,而不是“你爱的人”。

还记得上电影鉴赏课时,我们那位年轻的女教师播放外国影片《燃情岁月》给我们欣赏,影片中,男主角给予女主角的,是无尽的等待。在多年以后,女主角成了别人的妻子,望着男主角,这个曾经让她魂萦梦牵、刻骨铭心的男人:她只能隔着铁栅栏,轻轻地、忧伤地感叹:“永远真的是太远了。”

末了,老师问我们:“你们觉得应该选择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

班上大部分的妖精都窃窃私语,掩嘴而笑。我记得当时我身旁的一个女同学的回答是:“找爱你的人做老公,找你爱的人做情人。”

我一听,心想这不是当初《十六岁花季》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吗?真的太经典了,经典到我无从反驳。

我能找麦子做老公,可是我能找白宇杭做情人吗?

想到这,我特惆怅,特绝望的。我骂自己:王小西,你又犯贱了!

回到自己的病房,我问小护士借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还好,右手没骨折,还能噼噼啪啪敲打键盘。于是我开始写这次的血泪史。几个小时后,酣畅淋漓,洋洋洒洒,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通讯稿诞生。题目是《大学校园惊现求卵广告,实质为一场变相性交易》。

我将稿子发给报社的编辑,终于呼出了一口气。

两天后,报社那边没有任何的消息,也没有派人来慰问我。我想,好歹我也是背负着特殊使命,因公受伤,现在倒好,不仅没给我补贴医药费,连个苹果也不带给我吃,太过分了吧?

麦子的脑袋被缝了整整九针,纱布围了一圈又一圈。刚醒时,他嚷嚷着头昏脑胀,天旋地转,让我陪陪他。

我说好。没想到,话音刚落,一对老夫妇就风风火火地破门而入。

谁这么没修养啊?没看见病人在休息吗?我正想开口大骂,不料麦子喊道:“爸、妈。”

我一听,糟了,赶紧退出三步远。

麦子他妈看见儿子这样,顿时眼圈发红,一把推开了我,奔到病床前。

我内疚地低下了头,深呼吸,准备接受两位老人家暴风雨般的训斥。谁知,麦妈妈一看到我这梨花带雨的面庞,激动不已,握着我的手说:“你是小西吧。以前你们读高中开家长会时,我经常看到你上台领奖,麦子也经常说起你。这次,要谢谢你啊。麦子在电话里告诉我,你们在吃饭时,看到一群流氓吃霸王餐,于是你们挺身而出,见义勇为。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么有正义感的女孩已经成熊猫了,熊猫啊,你要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康复――”

啊?我看着麦妈妈,心想,你老糊涂了吧?

麦子在一旁瞅着,嘿嘿地傻笑,我想,完了,痴呆了!

几天过去,麦子已生龙活虎,活泼乱跳开始频繁地出入我的病房。我看了,心里很欣慰。说:“麦子,这次谢谢你了。”

麦子听了,眼睛红红的,就像难过的兔子:“小西,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突然哭了,扑进他的怀里。我觉得他的怀抱好温暖,就像被冬日的阳光照射过一样。“麦子,你真好。好想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

我感觉麦子瑟缩了一下,把我抱得更紧了,然后有暖暖的液体流进我的脖子。

我又说错话了。抬起头,正想解释,没想过我看到门口外站着另一只受伤的小兔子――陈宁。

陈宁望着我们,微微地笑了,笑容惨淡而无力。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她已经迅速放下一袋水果,逃离了我们的视线。

“麦子,去追啊!”我挣脱他的怀抱,急得嚷嚷。

麦子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缓缓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高中三年,我和陈宁也做了三年的同桌。在我眼里,她一直是个特别文静的女孩,安静地听课、安静地看书、安静地做笔记,就连微笑,也是安静地绽放。

她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只有在见到麦子时,才会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刚开始,我不知道她喜欢麦子,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了陈宁的日记,才知道原来她在辛苦地暗恋着麦子。

日记里有一段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一匹木马爱上了前面的另一匹木马,于是在同一个旋转台上,它一直一直地追,却永远只能看见对方的背影。而前面的那匹木马,孤独地旋转,一直一直,从未感受过身后的世界。”

我当时就在想,这两匹木马,咋都傻里吧唧的,一个一直地追,一个孤独地转,真可怜。

感慨地翻到后面,陈宁娟秀的字迹震撼了我:

麦子。

就像一段话所说的:你在岁月中来来去去,任我把你放缩在深深的瞳孔,难道你的出现仅是上帝安插于我眼中的风景?我一直站在那个窗口,你远去的足音响彻我的心房,生命中涌动一种渴望,该不是那份时刻拥有的孤独,你应该早已看见,我是雨中一颗忧郁的丁香,发不出任何声响,在花一样的季节,我无声的受伤。

我忘记我当时看完后是怎样的反应,只记得好像很惊讶,想不到陈宁喜欢白宇杭班上的同学麦子,更想不到原来这种暗恋让她感到绝望,让她无声的受伤。

后来我和麦子说起了这件事,那时在空旷的大操场上,正值夕阳西下,麦子听后,没发表什么意见,好久才蹦出三个字:“我理解。”

熙云飞渡,晚霞浸染,我看着麦子,他的神色里有一种让人难过的忧郁。

现在回忆起这件事,已是多年前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就这样长大,穿越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乘坐过一辆又一辆的公车,见过一个又一个的过客,生命中来来往往、花开花落、潮起潮灭、斗转星移,我们的青春就在如花般的岁月里蓬勃生长。

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理想

我在医院躺了几天,报社甩都不甩我,忍无可忍,我打了个电话给带我的那位记者:“张记者,你好啊!我是王小西。”

“小西,是你啊!什么事?”

“我去调查了那件事,回来后写了一篇报道,发给了刘编辑,怎么,开会时你们没说吗?”

“哎呀!小西,你还好意思说!我们要闻部都被你害惨了!”

“啊?”我正准备啃陈宁送来的苹果,听到张记者这么说,我的手一松,苹果滚到地上了。

“本来刘编辑准备用几个整版帮你刊登的,谁知道后来事情发生了360度大转弯,原来被你调查的那人,是我们区里一个书记的亲戚。出于追求最出色的新闻的目的,刘编辑忍痛割爱,将文章浓缩成一千字――”

“靠!”我在电话里骂起来,“一万字成一千字了?”

“一千字也好啊!不料后来刘编辑继续删,成250字了。”

“250?”

我真成了二百五了。将小命豁出去,结果换来的却是不断浓缩再浓缩的新闻。

张记者继续抱怨:“昨天,书记亲自打电话到报社,找主编,暗示这件事要低调处理。”

“低调?”我差点背过气去,“他的亲戚打伤了我的同学,也害我在医院躺了几天!能低调吗?怎么低调?”

“书记意思是赔偿你们的医药费,但前提是你写的那篇稿子绝不能见报。”

“那我宁愿不要医药费。”

“小西,你怎么这么傻呢?”张记者在电话里慷慨激昂地说,“即使你不要医药费,你的那篇稿也发表不了。不要说过不了主编那关,即使过关了,刊登出来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得罪了书记,你到时要在这一行混下去就难啦。我想,以你的兴趣和能力,你是没想过要转行的,对不对?所以嘛,做人就要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社会,从来就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况且你还没毕业,还这么年轻,不要为了这件事毁了你大好前程啊!”

我呆呆地听着。

张记者接着苦口婆心:“小西,你一个弱女子是无法和他们抗衡的。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都是黑社会,仗着书记的势力,胆大妄为。以开公司的名义,从事见不得光的勾当。公司是假的,业务也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之前其他地方的报社有一个记者也是像你这样,专门暗访、调查内幕,结果得罪了一帮黑社会,不久就遭恐吓、跟踪,后来被打得半死,送进了医院。就这样,黑社会的人还不放过他,还处处找他麻烦。”

“结果呢?”我问。

“他不做记者,改行做老师了。”

拿着手机,我沉默了好几秒。我不知道这个社会原来这么复杂、这么黑暗。我还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做人间天使呢!或许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使,人都是平庸的,做不了天使。

“小西,主编说了,等你康复出院,报社准备在酒店订一桌――”

我一听,惊喜万分:“真的?”

“是啊!书记说只要你肯道歉,这件事就算了。所以主编让你到时负荆请罪,上门陪酒几杯。你放心,由报社买单,你尽管喝!”

“当我是什么人啊?陪酒?道歉?”

“你也别拗了。”张记者说,“好歹我也是你的指导老师,你也跟着我两个多月了,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懂得见机行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留后路,懂吗?”

后路?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很难受,为了这件事,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结果不但没有找到后路,反倒弄成死路一条,太让人心寒了。

“好啦,小西,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我现在出差在外,不能到医院看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张记者挂了电话。

听完这一席话,尽管我的心里很不爽,但又能怎样呢?人活在这世界上,对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无能为力的。一想到我王小西也要学会妥协,学会退缩,真想用薯片割腕,把维生素当安眠药吃!人啊!就是无奈。

住院的日子,其实还是很幸福的。每天都有同学和我的那帮狐朋狗友来探望我。令我最感动的,还是麦子父母对我的精心照顾。

我不知道麦子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他们把我当成准儿媳看待,每天大包小包地往我床上扔补血口服液。

麦子的家也是超有钱,老爸开一个房地产公司,家里的房子一套套的。

夏飞飞和林若这两丫头片子在一旁羡慕地流口水,连石磊也说:“小西,别一个劲地喝啊!喝多鼻血流个不停啊!”

于是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麦子的病房向他抗议:“麦子,拜托你和两位老人家说,不要再把我当猪养了!”

麦子听到我这么说,显得很兴奋,一脸的奸笑:“猪不好吗?小西,你要知道,猪是最幸福的。”

是啊,如果永远做猪该多好啊!可惜我这头幸福的猪,还是无可奈何到了被宰的那天。

出院的第二天,报社就大张旗鼓地在那家惠欣酒店摆席,邀请书记和他的亲戚啤酒肚。原来啤酒肚绰号公鸡,15岁就辍学做小混混,混了十来年,终于混成黑社会第二把手,之前一直靠打打杀杀、偷抢拐骗、吃喝嫖赌过日子。看在远房亲戚的面上,书记对他进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原以为可以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没想到公鸡还是重操旧业,没有在工商局注册,就成立一个公司,叫幸福代孕中心,租在高级写字楼里,掩人耳目。表面为不孕不育的年轻夫妇找回幸福种子,实际上用大把大把的钞票引诱女大学生卖淫,从事性交易。

这次栽了,在局子里关了几天,靠着书记一手遮天的本事给保了出来,今天公鸡才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地为所欲为。

上了一桌的菜,飞禽走兽、生猛海鲜,应有尽有。“撑死你们,王八羔子。”我在心里愤愤地骂道。

贱人主编嬉皮笑脸地坐着,还有刘编辑也在,包括报社的一个高层领导,这次也大驾光临了。

“小西啊――”主编望着我,皮笑肉不笑,“怎么这么不懂事,要斟酒啊!”

我不情愿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

“我们要白酒。”公鸡说。

白酒?这不是故意难为我吗?

我看见公鸡挑衅的目光,看情况是来砸场的。

白酒就白酒。我一看酒杯,差点当场晕倒了。盛红酒的高脚杯,用来喝白酒,我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瓶白酒,心想,今天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一杯杯斟过去,轮到我自己时,我意思了一下,只倒了一点点。

谁知公鸡很不爽,马上喊道:“王记者很不给面子啊!”

顿时,主编的脸拉长了,用可以杀死人的眼光看着我。无奈下,我只好将杯子斟满。以前听人说,白酒火辣辣的,滋味像“烧刀子”,实在难以入喉。我想,我生平第一次喝白酒,恐怕凶多吉少啊!

正准备在胸前划阿门时,主编笑眯眯地站了起来,我看见他的笑容极其虚假。他说:“首先在这里,我代表我们晚报对这次事件,说声抱歉。要闻部的实习记者王小西在没有经过报社领导授权的情况下,擅自行动,胡作非为,对贵公司造成了恶劣影响,为此我们深表歉意。报社一定会通报批评王小西,以儆效尤,同时也希望她今后改过自新。”

我听到那贱人这么说,顿时大眼变小眼,一扫我平日的威风。我恨地下没有一个洞,好让我钻进去。

“呵呵。”书记发话了,“小女生嘛,不懂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旁边的刘编辑用脚踹了我一下,暗示我有所行动。

我只好端着酒杯站起来,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书记,恳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女生的幼稚行为。”

说完,我仰头喝了半杯。果真浓烈的味道直呛口鼻,喉咙顿时像被火烧过一样,辛辣辛辣的。

“好,没事。”书记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地笑,我一看,一笑起来跟哭似的。

轮到公鸡,他奸诈地看着我。我知道,我这一朵鲜花要受到暴风雨的摧残了。

那个王八,看到我杯里只剩半杯酒,就拿起酒瓶帮我斟满,笑嘻嘻地说:“王记者,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来,今晚就让我们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间,我咬咬牙,将酒一饮而尽。

这一杯酒下去,我特别难受,又昏眩,又恶心。幸亏我酒量好,不然早被这王八放倒了。

“好,王记者的性格就是豪爽!”公鸡边说边倒酒,很快我的杯子又被斟得满满的。

我一看这情形,心想,完了。他们这帮人是有意要喝死我!咋办?眼前一个救兵都没有。继续喝?估计这杯下去,我要挂掉了。

“喝啊!”公鸡催促。

“对不起。”我说:“本人不胜酒力。”

“不给面子,是吧?”公鸡的脸霎时绿了。

“不是。我真的喝不了这么多。”我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报社那三只乌龟蛋。谁知,贱人主编不甩我,还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意思是让我豁出去。

可我豁不出去啊,我还不想死。

“到底喝不喝?”公鸡朝桌子一掌拍下去。

操,拍桌子啊?看到这样子,我赶紧想着退路。惹不起,总躲的起吧。我微笑道:“我先去下洗手间,回来再喝。”

跌跌撞撞地离开包房,我低着头,赶紧往大门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就一头撞了人。我抬起头一看,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西装革履,高大挺拔,像一座山,挡住了前方的路。我想,肯定是公鸡的人。

“我去厕所。”我赶紧说。

一保镖指着相反的方向。

没办法,我只好朝厕所走去。

完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真后悔,事先没将这些事告诉麦子、林若他们。以为一人扛得下来,现在怎一个惨字了得?

想到这,我赶紧掏出手机搬救兵,除了麦子,我也不知道能叫谁来了。

迷迷糊糊拨打快捷键,我记得麦子的号码,我设置成2。谁知,手忙脚乱,我按了1。1不是白宇杭吗?糟了,拨通了。怕白宇杭说我骚扰,我赶紧将生命置之度外,挂掉了手机。

一秒后,白宇杭打了过来,诧异地问:“小西,有事?”

我一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忍不住了,号啕大哭起来。

“别哭。”白宇杭在手机里安慰道,“什么事啊?”

我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给他听。

“你等我,我十分钟后到。”白宇杭没等我说,就挂断了。

时间在心惊胆战中一秒秒过去,我真怕等会白宇杭来了,也像上次麦子那样和他们单干一场。好歹麦子以前读中学时是学柔道的,耐得住几招。白宇杭文质彬彬的,怎么和土匪PK?

我记得高中时的白宇杭,一直给我的印象是那种温文尔雅、不食人间烟火,仿佛生活在童话世界里的王子。有着最英俊的脸庞、最清澈的眼眸和最干净的笑容。

那时我经常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他,每次他都会微笑地和我打招呼,然后我就会瞥见他的手上不停地变换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今天《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明天《追忆似水流年》、后天《工程数学线性代数》,当时我就在想,白宇杭的学问多渊博啊,视野多开阔啊!

其实在我的花样年华时,我就已经幻想会在图书馆里遇见我的“那位”,我设想过那种老套的肥皂剧情节:两人同时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然后目光相遇,彼此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哎,韩剧看多了,人也走火入魔了。想象是美好的,但毕竟是想象,唯美的梦境从未实现过。就像我后来无数次把白宇杭当成我的“那位”,可是我们却不曾在书架上同时抽出一本书。这个梦,也成为我生活里永远的遗憾。

每次想到这,无法释怀的悲伤就会啃噬我那隐隐作痛的心。

十分钟过去了,猜想白宇杭可能到了,我赶紧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在走廊上,我终于见到了他。顿时我激动地摩拳擦掌。那帮王八蛋,我的救兵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整死我。

“没事。”白宇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的那个书记,是我爸在部队时的战友。”

“啊?”我吃惊地看着他,这个世界真是小啊!早知如此,我就不用喝白酒了。

知道白宇杭和书记有这层关系,立即我牛B了许多,昂首挺胸,一脚踹开了门。

顿时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望着我。

书记见到站在我身后的白宇杭,眼睛一亮。白宇杭也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亲切地握住书记的手,热情地说:“陆伯伯,我是白宇杭,还记得我吗?”

书记一听,猛点头,也激动万分地说:“小白,是你啊?怎么跑这来了?你爸妈还好吗?”

两人像两国领导人会晤一样,寒暄个不停。

“陆伯伯,王小西是我的同学。听说她今天在这跟您一起吃饭,我就跟着过来问候您一声。”白宇杭望了我一眼,我立即小鸟依人地依偎着他,就像革命同志般亲密无间。

我看见书记和一旁的公鸡,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呵呵。”书记开口了,“既然是小白的同学,那就是自己人了,一切都好说好说。”

“是啊。”公鸡也点了点头,我看见那厮的样子显得很心虚。

“那我还用喝白酒吗?”我微笑地望着书记,我想此时我的这个笑容,一定美不胜收。

“适可而止。”书记说。

看到这胜利的场面,我松下了一口气。

这社会,讲究的就是人脉,没有关系,真的寸步难移。我想今天如果不是跌打误撞地打电话给白宇杭,搞不好公鸡那帮保镖真的会放平我。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很心酸,想不到我王小西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离开酒店回学校时,我一路无语。走到校园河堤时,我忽然听到白宇杭说:“小西,等会儿再回宿舍吧。陪陪我。”

我一愣,心里小鹿乱撞起来。认识白宇杭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让我陪他。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期待他说这句话。高中时,我就知道,白宇杭是个话不多的男生,有时夏飞飞不在他身边,他会显得更沉默,总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玩着手机。我做梦都希望走进他的心里,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们坐在河岸边,沉默了一会。水银般的月光铺泻在我们的身上,熠熠生辉。我看着白宇杭的侧面,突然想起了一句歌词:“月光尽是从前,苍白了的想念,你眺望着天边,我眺望你的脸,紧记你的容颜,来世把你寻找。”

还是白宇杭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小西,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继续读研还是出来找工作?“

“不读了。”我说,“越读年纪越大,到时候出来就没人要了。”

白宇杭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地安静、那么地好看。

“你呢?”我问。

“嗯。”白宇杭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出来工作吧。”

“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你呢?”不等我回答,白宇杭说,“记者?”

我点头。

白宇杭又笑了,笑容如白月光这么清澈明亮:“小西,其实你什么都好,但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性格太执着。说好听是执着,说难听就是固执。对人对事,你都是这样,你知道吗?这样会很容易令自己受到伤害。”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白宇杭,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将我看得如此透彻。是啊,他说的对,我就是太执着了,凡事没想过要让步,要妥协,或换个角度思考,我总是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行我素、随性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带我的张记者说,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要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妈也老说,你不要太任性,好不好?

可我总是将这些话当成耳边风,其实我只是想真实地活着。

白宇杭接着说:“飞飞和你很像,你们都是太执着的人。”

我没说什么,很多时候,想起夏飞飞,我总是感动地想落泪。在我心里,她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女孩,娇滴滴的、任性、为所欲为,但对我总是无条件地迁就、呵护。

记得高中时,我告诉夏飞飞我最不喜欢吃冬瓜。因此每次下课,我都要带她以刘翔般的速度飞奔去饭堂,不然晚点去,饭堂的菜就几乎会被那帮土匪风卷残云横扫一空。在我们那间学校,大家吃饭就跟抢饭似的,抢到后来,往往剩下的就是我最讨厌的炒冬瓜。

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吃炒冬瓜。因为那个王八物理老师,太无耻了,总喜欢选择在最后一堂课,也就是我们全级统一的自修课上测验,每次中午都要测到12点才放人。高中时,我的物理学得一塌糊涂,老分不清电流是怎么流的,车是加速运动还是变速运动。为此每次我都像国宝大熊猫一样,成为老师的重点监视对象。夏飞飞也是一熊猫,就林若好些,不过也是二类保护动物。

考到昏天暗地,最后爬出来的总是我们两只熊猫。去到饭堂,连跟竹笋都没有。我将一碗的冬瓜全扔给了夏飞飞,她就拼命往我碗里丢肥肉。麦子曾叹为观止地说:“你俩吃饭,还在华山论剑啊?”

穿越那亮丽的青春年华,我和夏飞飞手牵手走过那条长长的街道,一起骑着单车相互追逐在空旷的校园里,任风吹起我们的裙摆,我们大叫,我们狂笑,喜怒哀乐就在我们花样年华的日子里肆无忌惮地挥洒。

回忆好像天上片片繁星,从不曾被时间忘记,我怀念曾经感动的旋律,是永远说不完的话题。那晚,我和白宇杭聊了很多,聊我们的过去,聊我们的现在,唯独没有说到我们的将来。将来似乎是无法想象的,谁也不知道我们会拥有一个怎样的明天。

谈到后来,我记得我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靠在白宇杭宽厚的肩膀上。恍惚中,白宇杭背起了我,走在回宿舍的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上,白色的月光在我们的身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朦胧中,我似乎看见剪碎的水银就在我们的身边轻歌曼舞。

10月份,我们大四准备开学了。其实开不开学都一样,反正都没课上,大家都紧锣密鼓地找工作,回不回学校已经没关系了。在晚报实习了两个月,第三个月时,我已经厌倦了那里的生活。

自从得罪书记后,贱人主编就看我极不顺眼。张记者又跑去出差了,我基本上处在放羊的状态,没人管,没人理,只每周回去开一次选题会就无所事事了。报的选题没人搭理,没人授权,想跟着其他部门的记者去跑新闻,别人一听到我的大名,就赶紧逃之夭夭。天啊!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到这一地步了,想走进新闻,新闻却背离了我。

越来越觉得这种日子平淡如水,后来贱人主编的一句话,让我迅速结束了这种惨痛的生活。

那次开完会,我正准备离开报社,谁知贱人叫住了我。我屁颠屁颠地过去,以为他良心发现,打算布置新任务给我。我太单纯了,总把人想象的太好。

贱人看到我,淡淡地说:“今天扫厕所的那位阿姨请病假了,既然你没事,就帮忙弄一下那个厕所,脏死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我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这些日子积累的怨气全都迸发出来,我猛拍了一下桌子,我看见主编吓了一跳,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我说:“你当我是什么?我是大学生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说完,我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出报社大门时,我的眼泪突然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溅落在地上。

我们还没能工作的时候,工作是分配的;我们可以工作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找份饿不死人的工作做;当我们没找工作的时候,小学生也能当领导的;当我们找工作的时候,大学生也只能洗厕所了。

想到这,我哭得更伤心了。

后来想想,我怎么这么潇洒啊?连实习鉴定表都没填,就拍拍屁股,说走就走。可是我实在不想委曲求全回去了,我最不能看的就是别人的脸色。

我打了个电话给张记者和我的那位师兄,告诉他们我怎么被公鸡、书记那些王八羔子逼喝白酒,怎么受到报社其他记者的排斥,贱人主编怎么欺负我,叫我洗厕所等。我说得很激动、义愤填膺,原以为他们会同情、安慰我几句,没想到,两人都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轻描淡写地说到:“现实就是这样,充满了无奈与残酷,毕竟我们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

想起安妮的一句话,我就觉得很伤感,她说:“事实上这个世界几乎不合所有人的理想,只是有的人学会遗忘,有的人却坚持。”

其实我一直在坚持。升大四后,我依旧在锲而不舍地投简历,参加各种各样的媒体招聘会,想方设法进报社、电视台,做一名牛B的记者。可事实是,我想崩溃,我想哭泣,很多时候,我都恨身边没有带一块豆腐,这样我可以死得舒服些。

林若怕步我后尘,她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她不想和我一样挤独木桥,和我争饭碗,所以她准备杀进广告界了。看到那丫一脸的自信,我还是很欣慰的,感觉小女孩长大了。当她穿起职业装,笔挺笔挺的,恍惚中,我似乎看到了我们都在那一瞬间与我们的过去说再见。

生活不是林黛玉

不久后,我正式接到了一报社的面试通知。那天,我格外激动与紧张,一大早起来,就在宿舍放声高歌,将宿舍里其他妖精都吵醒了。

林若飞了一个枕头过来:“你丫的,就一个面试,用不用弄得街知巷闻?”

我抛了一个媚眼给她:“这套衣服行不?”

“你奔丧啊?”林若说,“穿得黑不溜秋的,别人以为你去殡仪馆呢!”

我一脚踢飞了林若的枕头:“你积点口德好不好,姐姐今天去面试啊!”

“呵呵。”林若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来,然后开了衣柜,拿出她那套刚花费了数百元买的职业装,屁颠屁颠地走过来:“借你穿,祝你马到成功。”

“你不怕我弄脏啊?”

“弄脏了你就帮我洗嘛!”

我感动地拥抱了林若,其实很多时候,这丫头片子还是很关心我的。

穿着林若的职业装,我坐在大厅等候面试。黑压压的一片人,我感慨中国真是人才济济啊。环顾四周,看见男的都是西装革履,提着个公文包,女的不是职业装就是超短裙加长统靴,尽显完美曲线。幸亏林若想得周到,让我穿着她的职业装上阵,不然进来,人家以为我是哪条村的大婶。

我深呼吸,一看手掌心,竟然全是汗,第一次面试,难免紧张。我告诉自己,放松些。刚一念叨完,就听到喊我名字了。

哇!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四个考官排排坐。顿时我在心里嗷嗷叫,感觉像进了屠宰场。

我先呈现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然后拉开椅子,安静地坐下。林若告诫过,穿裙子落座时,要先顺着屁股摸一下,这才显得淑女。糟了,我一激动,就没理会前奏,直步入主题了。于是我站起来,再淑女一下。

坐在正中央的应该是主考官。带着个眼镜,镜片后是一双豆豉眼。眼睛长成这样,靠,奇丑无比。

豆豉眼看了一下我:“先自我介绍吧。”

我清了清喉咙,响亮地说:“我叫王小西,刚上大四,新闻系学生――”

“是北大新闻系吗?”豆豉眼打断。

简历上有,妈的,真没长眼。但这关系到我吃饭问题,所以我今天不能破口大骂,我微笑着,告诉自己,淑女,淑女,再淑女。

于是我温柔地说:“不是北大的,也不是清华的,就普通院校。可这有问题吗?”

我显得很自信,我想我们学校也不会差到哪去啊,好歹也是本科院校。

豆豉眼一本正经:“怎么没问题,我们要名校的!”

“英雄莫问出处,北大的学生还卖猪肉呢!”

“那是个别现象,你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

我气得站了起来,什么鸟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位先生,我想今天我来错了地方。”我收拾好作品,看见豆豉眼的手上还拿着我的简历。不要给他玷污了!我说:“相信这份简历对你也没有用了,能给回我吗?”

豆豉眼有些意外,再瞄了一下我的简历,说:“其实你简历上的自我介绍写的不错,可惜啊,我们要名校的。”

我低下头,瞥了一眼摆放在桌上前一位面试者的简历,清华电子系的。我冷笑:“你们招电工吗?”

啊?考官面面相觑,豆豉眼推了推眼镜,我想那王八蛋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将简历拽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走了。

走出大厦,就接到夏飞飞的电话。

“小西,你在哪呢?”听声音,她似乎显得很兴奋。

“我刚面试完。”我无精打采地说。

“怎么样?成功了吧?”

“没呢!他们要名校的学生。”

“靠,装点门面啊?”

“唉。”我不由自主地叹气,心里难过得想死。

“算了,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别想那么多了。”夏飞飞安慰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打听到有一个歌唱比赛,现正火热报名。我打算去尝试一下。”

“好啊。你和白宇杭说了吗?”

“不用和他说。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呵呵,打声招呼也好嘛!行,你在学校吗?我们见面再说。”

我赶到学校时,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

夏飞飞在门口等我,穿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长发飘飘,脱俗得仿似金爷爷笔下的小龙女,遗世独立。

在高中时,夏飞飞被我们称为校花。无庸置疑,白宇杭当然是校草啦。两人站在一起,就像王子与公主,外人只有眼馋的份。

其实我也馋了很久,久得让我自己都觉得特别的伤感与无奈。

正想着时,看到夏飞飞对我招了招手。我赶紧飞奔过去,对她勾肩搭背,说:“去哪吃?饭堂?”

“得了吧。大学饭堂的饭你咽得下吗?”

我点头,深有同感。我们学校的饭堂和高中时的饭堂差不了多少,当初进大学时,看见东南西北每个角落都设有饭堂,我和夏飞飞曾高呼万岁了好一阵子,以为从此再也不用华山论剑了。

事实是,我们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昨天华山论剑,今天决战京城,原来世界竟然这么小!如果给你的牛肉很多,一定是嚼不动的;如果给你的饭很多,一定是夹生的;如果给你的菜很多,一定难以下咽;免费的汤永远是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结果四年下来,我们许多女生都成了李清照,人比黄花瘦!前阵子见到我们班上的胖妞班长,我突然吓了一跳,水桶腰怎么成了水蛇腰了,问她:“你是不是喝减肥茶啊?”胖扭摇了摇头,说:“早不喝了,多亏饭堂的饭菜,让我So的一下就瘦了。”

我当时笑得差点昏死过去。从此再也不相信减肥茶了。

夏飞飞选择了一家川菜馆,这丫就喜欢吃水煮鱼。我倒是比较抗拒,因为看到那一大盆的辣椒,就犯晕。我说:“吃多了容易长青春痘。”

夏飞飞笑了:“你不吃都长。”

“是啊,我内分泌旺盛嘛!不吃都长,吃了疯长。帮帮忙,不要让我到时出来吓人。”

“长痘多好啊,证明你还青春嘛。”

“老了。”我感慨地说,“再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了。”

夏飞飞乐了:“是啊,看你今天这副装扮,真像职场大姐。”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挺伤感的。大一娇、大二俏、大三跳、大四没人要。怎么这么快,我就到了没人要的年龄了?看见学妹们一个个花枝招展地在校园经过,而我们却已奔波在求职的路上。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快到让人觉得一切都仿若昨日。

点了好几个菜,都是没放辣椒的。那盆水煮鱼也是只有豆芽和鱼。夏飞飞还是超迁就我的。

“飞飞,我请客吧!”

“得了吧。”夏飞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每次都是你请客,我买单。”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有时候,我很庆幸拥有这帮死党。真的,我们的感情比铁还硬、比钢还强。每次和他们出去吃饭,掏钱掏得最慢的都是我。因为我确实只是一穷大学生,不像麦子、白宇杭、夏飞飞家那样,钱多的可以砸死人。而且他们也从来不让我买单,说实话,很多时候,我也买不起。

“小西。”夏飞飞望着我,迟疑了片刻。

“怎么了?”

“我想搬出学校,在外面租间房子。”

“为什么?”我觉得很奇怪,“住的好好的,干嘛搬出去?”

夏飞飞的神情有些严肃:“为了好好地准备比赛,宿舍人太多,相互干扰。”

“你一个人住?”

“所以现在就征求你意见嘛。你也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夏飞飞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放心,房租不用让你交。”

“切,飞飞,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人吗?”

夏飞飞笑了笑,然后特认真地说:“小西,你搬出来吧,我也想有个伴。”

“房子找好了吗?”

“你答应的话,我立即就去找。”夏飞飞突然眼睛一亮,“麦子家不是搞房地产的吗?”

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嘛。这丫头,还说我!自己也想省房租。于是我赶紧说:“你自己去找麦子说。“

夏飞飞笑得有些奸诈,“我们说十句比不上你的一句。”

“反正我不去。”我态度很坚决。我已经欠麦子太多人情债了,不想再添上一笔。况且上次喝了他家那么多口服液,心里一直堵得慌,担心哪一天麦子的爸妈以此相要挟,要我嫁给麦子。

“那叫林若说。”夏飞飞建议,“干脆也让林若搬出来,我们三人一起住。”

听到夏飞飞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讲什么。回宿舍后,我向林若简单地传达了夏飞飞的意思。

“好啊!”没想到林若想都不想,脑袋立即点得像鸡蚀米似的。“我早就想脱离这个魔窟了。六个人被迫挤在一间十来平方米的房间,晚上连放一个屁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啊――”林若说,“冲一个凉要排队半天,还要提着大铁桶下楼去接热水。上上下下,弄得奶奶我都快得肩周炎了。”

“你是提的,又不是扛的,哪来肩周炎?”

“反正我就要搬出去,从此告别肩周炎的日子。”林若冲我眉飞色舞的,“我现在就给麦子打电话。”

“别乱说话。”我警告她。

拨通电话后,我听见林若特温柔的声音:“麦子啊!在干嘛呢?姐姐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我一看林若羞爹爹的样子,简直就一妖精。

妖精继续说:“是这样的,小西刚落实了工作,现想找一处离单位近的房子――”

我一听,准备抓一枕头飞过去,无奈在床上找来找去,没见着枕头。看到桌面上一雪梨,我顺手抓起来就扔了过去。

妖精身手不凡,动作敏捷地接住了,然后咬了下去,我听见清脆的一声。

“你看看,就市中心附近好不好?我们要交通便利、购物方便,最好是三居室的公寓。”

电话那头的麦子似乎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我听见妖精笑得咯咯响,快抽过去了。

挂掉电话,林若这个妖精蹦出了两字:“搞定。”

没过几天,麦子果真打电话来,叫我们去看房子。

还好,房子离学校不远,就在市郊。当我们走进那个小区时,我惊讶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了。富人和穷人就是不一样,住的地方不仅应有尽有,配套齐全,酒家、幼儿园、游泳池、运动场,一个接一个让人眼花缭乱,就连宠物狗都穿着洋背心招摇过市。

我低声问林若:“这地段的房价应该价格不菲吧。”

我知道,在我们这座城市,房价就像跳高运动员那样,死命往高跳,跳到我们普通老百姓望楼兴叹,心肌梗塞。

林若听我这么问,一个劲地点头,估计也被这阵势吓坏了。倒是夏飞飞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你们两个土包子,真没见过世面。”

那也是,我们这几人中,除了夏飞飞、麦子、白宇杭,剩下的都穷得丁当响、土得掉渣。但这不妨碍我们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嘿!我们的友谊比人民币还坚挺。

麦子呵呵笑了:“找这样一个地方,就是希望你们出入方便。”

“这地方很贵吧?”林若问。

“你丫的,尽说废话。”夏飞飞一副蛮不在乎的语气:“房价每平方一万二,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什么概念?”我们问道。

“就是说如果你们的月薪只有2000,工作一年,不吃不喝,也只能买两块地砖。”

“天啊!”林若惊呼,“那我这辈子不是别指意买房了。十年下来,顶多买一个厕所。”

夏飞飞咯咯地笑:“所以嘛,嫁个有钱的老公,你就少奋斗20年了。”

“飞飞――”我赶紧打断她的话,“你可别教坏林若啊。如果林若嫁个有钱老公了,那石磊怎么办?”

“就是――”麦子附和,“再怎么说,林若还是很单纯的。”

单纯?我和夏飞飞差点撒手人寰,如果林若这妖精单纯,那这世上就没有单纯的女生了。我们三朵金花里,就属林若最狡猾。

想起高中时,这妖精不吃斋,老爱把不喜欢吃的青菜扔到我碗里,然后再从我碗里掠走一大片的肉,我当时说她是肉食动物。可每次学校召开校运会,这个肉食动物却跑不动,又无法逃脱班主任这一猎人,就推我去冲锋上阵,结果我总是气喘吁吁地跑到终点,拿回一个安慰奖。

那年记得教导主任私下和体育老师说:“那个王小西,每次跑最后,还每次都参加。”我听了,就走上前去:“老师,不好意思。长得丑不是我的错,但我跑出来吓人就是我错了。”

从此我不再参加学校的任何活动。林若失去目标,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上场,谁知妖精这么厉害,三下五除二,就夺得长跑桂冠,令在场的人大跌眼镜。我说:“林若,如果没有我成就你,你丫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一潜能呢!”

“是啊。”林若笑得极其妩媚,“我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

麦子将我们带到了10楼,推门一看,哇,三房两厅,比我家还大。呵呵,我家那是鸟窝,这个好歹也是猪窝,面积翻几翻啊!

装修富丽堂皇,家具应有尽有。单是个浴缸,就像一小游泳池了。我感慨,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我租这儿,不然老人家又要说我放着学校的狗窝不住,跑来住人家的金窝,摆明就是贪图荣华富贵,不能艰苦奋斗,勤俭节约。我妈那一代人,好歹也是从文革小红卫兵成长起来的,最能忆苦思甜,凡事都要说:毛主席教导我这样做。毛主席说,我们要发扬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我妈就一直铭记于心,时不时逮到我,还要给我上一堂深刻的思想教育课。

记得读书时,每周末回家,我都要带一大堆的臭衣臭裤臭袜子。冬天时,我还带回臭烘烘的毛衣,我妈老人家每次看了,都很不爽,公开说过N次:人参灵芝不见你带,尽带回一大堆垃圾。

瞧瞧,我妈多有性格!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遗传了我妈的优良基因。

“麦子。”林若环视了房子,满意地说,“这就是你金屋藏娇的地方吧!”

麦子当时正在开王老吉喝,听到林若这么说,顿时被呛到了,王老吉吐了一地。唉,遇见林若这妖精,注定倒霉。人们都说,一倒霉,喝凉茶都塞牙。看来都是真理啊!

“林若,我真好心没好报。”麦子说,“借个房子给你们住,你还拐弯抹角骂我。”

夏飞飞给了一个媚眼:“借给我们?言下之意就是不用交房租了?”

我一看这两尾巴狼,心想麦子这东郭先生真引狼入室了。

麦子挥挥手:“都老同学了,收你们的房租多过意不去啊!”

林若立即眉开眼笑地说:“这多不好意思啊!这样吧,我们帮你好好照顾小西,就当是补偿了,好不好?”

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我使劲地掐了林若一下,林若这妖精顿时尖叫:“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麦子好歹是自己人。”

我一听,完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们都认为,我和麦子有着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其实我俩纯洁得就像两大白兔。至今,麦子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敢碰我。哦,虽然上次在医院里拥抱过,还给陈宁撞着。

想起陈宁,我的心里还是有些许歉意的。按道理说,其实我也不欠她什么,感情的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来不得半点勉强,麦子不喜欢她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为什么每次想起陈宁,我的心里都觉得很难受呢?

看完房子,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麦子问我是不是真找到工作了。我摇摇头:“哪这么快落实啊?”

其实说到工作,我是很郁闷的,坦白说,大四之前我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就业问题。虽然大学生就业形势严峻的报道早已被媒体渲染得沸沸扬扬,但我总自信地认为这一情况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总以为将我的写作才华呈现在考官面前,我就会被认可。可是学文的我恰恰忘了文人最失意的,就是怀才不遇,壮志未酬。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墨客过着内心凄凉的日子,只因自己的才华无法施展;只因现实过于残酷,残酷得将所有美好的理想一一击碎;只因人有时太渺小,无法与强大的命运对抗。

我想,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成了一个落魄的文人?

这个念头一产生,我的心里顿时呼啸如海。

第二天晚上,夏飞飞说要请客感谢麦子。

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KTV里包了一间房,邀请了我们这一帮狐朋狗友。

那天,我又在宿舍里疯狂投简历,忙得竟然忘记了时间。等我的手机差点被打爆时,我才急匆匆跑去KTV,自然是最后一个到场。推门进去,我看见夏飞飞和白宇杭坐在了一起,林若也小鸟依人地靠在石磊身边,显得十分亲密,陈宁落落寡欢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麦子挺兴奋的,拿着麦克风在引吭高歌了。

夏飞飞见我来到,一脸的高兴,叫我坐在白宇杭旁边的空位上。

我笑了笑,走到陈宁身旁坐下了。

看到夏飞飞和白宇杭成双成对,我总是觉得很忧郁,很孤单。其实我知道,我应该给予他们祝福,他们两个人注定是在一起的。我只是局外人。

“工作落实了吗?”一旁的陈宁问我。

我摇头:“你呢?”

“我就快了!”陈宁微笑地说,她笑起来蛮好看的,总是固定地露出八颗牙齿。听说这种笑法,是古代女子最规范的招牌笑容。

“什么单位?”我好奇地问。

“在一所民办学校做语文老师,教初中。”

哦。我点头。其实现在当老师挺好的,且不说是辛勤的园丁、燃烧的蜡烛、太阳底下最辉煌的事业,就连我妈也知道教书这一行是铁饭碗,待遇高、福利好、一年还放两个假期。当年高考填志愿时,我妈硬是要让我读师范,而我硬是要读新闻,做记者。于是那段日子,我和我妈两人陷入了冷战,互不搭理了一个星期。我妈这小老太脾气也是像头牛一样,倔得要命,还一度发狠话,说我不考师范,她就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我也不是省油的灯,誓死不从。我爸夹在我们这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又左右逢源。后来在调解无效的情况下,眼看胜利无望,我只好绝食抗议。一绝食,我妈就害怕了,终于扯白旗投降,还每天煲花旗参给我喝,结果喝的我两眼昏花,差点七窍流血。那时正好进行最后一次模拟考,在考场上,我超失水准,竟然连女性的染色体是多少条这一生物题都不知道,还掰着手指数是46条还是48条。结果成绩自然是滑铁泸一泻千里。

老师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这个尖子生,我自然不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我妈那小老太惹的祸。后来填志愿时,小老太一脸歉疚地看着我,说:“你想填啥就填啥吧。”

我就如愿填了新闻专业。高考时,没喝花旗参的我,发挥得超好,以为这次进重点大学没问题了。后来出考场时,才知道英语试卷后面有半个版的阅读题没看到。我当场就想撞墙了,好在在学校大门外等了我一上午的老妈拦住了我,说:“算了,大不了我们补录时填师范。”我一听,更想撞墙了。心想我妈这个小老太,什么人啊,我都这样了,还在我的心口上撒盐?

后来痛失30分的我自然和重点大学擦肩而过,进了一个二本院校。还好,不用补录,或许补录的话,我真的只能报师范了,那么或许现在我就是一人民教师了,为人师表。或许我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找工作了,或许我的人生就改变了。唉,这些都不好说。人生没有如果。

可是陈宁怎么想到做老师了?我们是非师范院校,毕业后要当老师的话,普通话必须去过级,而且要考教师证,难度系数远大过师范专业出身的。于是我问陈宁:“怎么想到要去当老师?是不是觉得老师工资高?”

林若听到我们说话,赶紧凑过来,拍了拍陈宁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才不是这个原因。”

陈宁的脸顿时红了,小声地制止林若:“别乱说。”

林若嘿嘿地笑了,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正在唱歌的麦子。我立即明白了,才想起读高中时,麦子说过,他觉得女生最好的职业是老师。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宁还将麦子的话铭记于心。有时候,爱的太深,是不是注定是一种痛苦?

想到这,我望了望白宇杭。夏飞飞正向他撒娇,要他喂盘子里的水果。我见状,赶紧将视线移开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西――”麦子递给我一个麦克风:“我们一起来唱歌。”

“还是叫陈宁跟你唱吧”。我笑了笑,将麦克风转递给陈宁。

麦子的眼神有些失望,神情挺惆怅的。陈宁接过麦克风后,也显得有些尴尬。

“唱啊!”还是夏飞飞出来打圆场。

我看见大屏幕上打出来的歌名是《我找你找了好久》。

我想,在我们的生命中,我们的另一半是不是注定要找好久才能找到?夏飞飞找到了,林若找到了,而我和陈宁的另一半,找到了,却不属于我们。

怎么搞的,今天整晚都像林妹妹似的,这么多愁善感。可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忧伤而风情万种。

麦子和陈宁合唱完后,夏飞飞登场了。她可是当之无愧的麦霸,一拿起麦克风,准唱个没完没了。这也难怪,她天生就是唱歌的料。

趁夏飞飞唱歌之际,白宇杭坐了过来。

我有点受宠若惊,小心脏狂跳不已。

“小西。”白宇杭说,“你们真打算搬出去?”

我点头:“是啊!飞飞告诉你了吗?她要去参加歌唱比赛。”

“说了,可是我不太赞成。”

“为什么?机会很难得啊!”我疑惑地问。

“这种比赛,要拿大堆的金钱去拉选票,没什么意思。”

“也不一定,或许这真是一个能给选手展示才华的平台呢!”

“你信?”白宇杭望着我。

“我还不想将这个社会想得太坏。”我说。

“你是个很纯洁的人。”白宇杭微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地干净明亮,像阳光般,投射在我心里,明晃晃的,让我好忧伤。

那晚,我们轮番拿过麦克风唱歌,一首接过一首,好热闹,好激动,仿佛在宣泄我们压抑了好长时间的低落情绪。

最后,我记得我点了一首校园歌曲《我们都是好孩子》,随即大家一起合唱。看着歌词,唱着唱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泪流满面了。

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

想起你薄荷味的笑

那时你在操场上奔跑

大声喊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

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

你说要一直爱一直好

就这样永远不分开

我们都是好孩子

异想天开的孩子

相信爱可以永远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善良的孩子

怀念着伤害我们的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孩子

灿烂的孤单的变遥远的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可爱的孩子

在一起为幸福落泪啊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首歌注定是我们幸福的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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